第七十七回 联军乘虚窥北京 咸丰星夜走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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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咸丰帝因身体尚未复原,经此一吓,便引起旧病。孝贞皇后得了消息,吓得脸上都变了色,忙赶到静香居,一面伺候皇上更衣吃药,日夜看护着。这一场大病,直到秋深方好,都是孝贞皇后亲尝汤药,调理见效的。那懿贵妃关在永巷中,一住四五个月,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原是最势利的人,见懿妃失宠,不但冷淡她,并且常在皇后跟前,说懿妃的坏话。又有人在皇帝面前告密,说懿妃在永巷里终日拿满洲话咒骂皇帝,皇帝听了大怒说这东西还能让她活着吗?恰巧肃顺在旁,皇上便问肃顺道:“朕意欲将她废了,赐她自尽你看怎么样?”慌得肃顺忙跪下磕头,奏道:“奴才不敢预闻宫中大事,皇帝便将皇后请来问皇后的意思如何。”孝贞皇后却竭力替懿妃辩护,说:“懿妃决不敢如此,却是平日与她不和的人,随意造谣,请皇上万不可信,臣妾也常去察看过懿妃,见她十分恭顺,深知自己的罪过,日夜哭泣,求皇上圣体安宁,所以臣妾敢保她决无此事,请皇上开恩,将她放出。”
咸丰皇帝听了皇后的话,把怒气已消了一半,又想起懿妃旧日的恩情,再说懿妃已生了皇儿,又不便废去妃子的名号,只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了。又过了两个月,孝贞皇后又替懿妃求情,皇帝便赦了懿妃的罪,将她放出,仍住在天地一家春里,这且不表。再说广州的英美法俄四国联军,借口赔款未清,不肯退出广州城外,一住两年半,看看绝无交还广州之意。便有一个佛山镇团练头目,忍不住胸中愤气,想起当初广东一场大祸,都是英国领事巴夏礼闹的,害得中国这般可惨。便出了赏格,有杀夏巴礼的头来献的赏洋一千元。巴夏礼见了赏格,大吃一惊。连夜飞电,报告英国公使,英使大怒,便向中国钦差桂良交涉,要革两广总督黄宗汉的职,并且解散全省的团练,桂良答应了他,签了旧约。却不与英国调换,英使更气得利害,马上调兵船到长江一带示威,直开到汉口,人心顿时恐慌,法国兵又到各处乱闯,并到处设天主教堂,长江一带竟成了他们的殖民地。这时有一位满洲亲王僧格林沁,忍不住大怒起来,奏参直隶总督谭廷襄,说他疏于海防。僧王又派兵大沽口修炮台,在海口打一道木桩,再用铁链锁住海口。等到换约那一天各国兵船,都开到天津会齐,中国官厅,送照会与英法美俄四国公使,叫他们的兵船,在北塘上下定,不许他在大沽口停留,那英国人恃着武力,一口拒绝,将兵船开到大沽,用大炮将僧王的铁链轰断,一面开进十三只兵船来,船头上插着红旗,与炮台挑战,逼向炮台开炮,把中国兵打败。英国一拥上岸,来抢炮台,炮台上开炮还击,打沉了几只英国小兵船,那岸上的英兵,被僧王爷四面埋伏,一齐杀出,直杀得英兵落花流水,死了一千多人,又活捉了一个英国将军。英国兵船,只得逃出大沽口外,慢慢向南退去。广东人民,听说英国被僧王杀败,就由各富商认捐三百万两,修造兵船报仇。英法两国公使,照会通商大臣何桂清,情愿遵守八年的条约,怎奈这时咸丰皇帝不信用僧王爷,不允许外人的要求,只答应他照道光年间的事礼,通融办理,又命仍在上海议和。外国兵船不准开到北方来,如敢违背,即行痛剿,一面由僧王支款一百万两,修筑北塘防岸。后来忽然有人献策,引敌兵在北塘口上岸。咸丰皇帝又听了此计,把北塘口的军备,完全拆去那翰林院编修郭嵩寿,上疏力言不可。北塘绅士御史陈鸿翊也奏称不可撤去军备。咸丰皇帝一概不听。不多几天,英法两国兵船,果开进北塘,拔去僧王设的木椿,英国将军额尔金,法国将军葛罗打头阵,带了一百多只兵船杀进来,外国兵拖着炮车上岸,中国兵却不敢回手,只送照会。叫外国人到北京城去,交换议和条约,外国人更凶横异常,催动各国联军一万八千人,从北塘杀进内港,这时适值潮退,外国兵船一齐搁在浅滩上,他们怕中国兵在两岸夹攻,便设下诈降之计,各船全挂白旗,中国兵见他们都挂白旗,果然不去攻打。待到潮水大了,外国兵船,就出其不意,把外国兵全调到岸上,炮火连天,中国兵被杀得东逃西散,僧王带兵,在新河迎敌,共有精练的骑兵三千,怎奈外国兵炮火太烈,枪弹如雨,可怜僧王三千劲卒,只剩下七八个。新河失守之后,大沽危急万分。皇帝便派大学士瑞麟,带领京中的八旗兵,到通州防守,那联军势如破竹,夺了大沽炮台,又用开花炮攻打北岸炮台,开花弹落在火药库内,一声轰天大响,烈焰飞腾,把巍巍一座炮台,炸得粉碎。提督乐善炸死,僧王见大势不佳,退到通州张家湾,眼看天津保不住了,告急的文书,同雪片似地到了北京。咸丰帝看了,心中一急,旧病复发,一面命桂良到天津议和,英国公使要求增加赔款,开天津为商埠,还要带兵进京,调换条约。咸丰帝在病中,十分暴怒,便下上谕,拒绝各国的要求,英法各国兵队,见和议绝望,便又打进河西,进逼通州。那时北京人心大乱,咸丰皇帝听孝贞皇后的话,连夜到河南把胜保召进京来,带领一万禁兵,到通州迎敌;一面派怡亲王载垣,邀集英法各国公使,开一个宴会,吃酒中间,载垣谈起议和的事,那英国巴夏礼大声答道“如要议和,非面见中国皇帝不可,并须各国带二千兵进京,才能开议。”
载垣不敢答应,巴夏礼便也不睬他了,这场宴会,反弄得不欢而散。到了第二天,探马报道,胜保的兵,在通州大败。僧王的兵,也败退下来。英将额尔金带着各国的兵,快打进北京来了,京城中顿时闹得鼎沸喧天。接着瑞麟的兵,又杀得大败,人心更为慌恐。大学士端华,尚书肃顺,看看时势十分危险,便从半夜里赶到圆明园请见皇帝。咸丰皇帝这时病势很重,孝贞皇后早晚在一旁伺候着。懿妃在房中料里汤药,忽传说端华与肃顺请见,皇帝知道大事不好,吓得面白如纸,浑身直打抖索。孝贞皇后传端华肃顺到御榻前问话。肃顺把外面的军情,一一奏闻皇帝,又奏称如今外兵来势凶恶,皇上万乘之尊,暂时回避,往万安的地方为妙。咸丰帝说道:“现在深夜之中,况且朕又身体不安,十分疲倦,到什么地方去呢?”当时大家商量一回,还是孝贞皇后有决断,对皇帝奏道:“依臣妾的主意,圣驾还是到热河好。”
咸丰帝听了,也点头称是。当时御医不曾走,便奏道:“快取鹿血来,请皇上服下,便立刻可以增长精神,加添气力。”早有太监去杀翻两头花鹿,取得血来,还是热腾腾的,咸丰帝吃下一碗去,果然立刻身体旺起来,精神大振便传谕恭亲王,留守京师。着肃顺统率御林军,随着圣驾赴热河,端华照料圆明园的事务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好好一座圆明园,顿时闹得人仰马翻,莺啼燕泣。咸丰帝也顾不得了,自己坐了园内的黄盖车,肃顺在半夜里去打开车行的门来,雇得四辆厂车。车上面略略遮盖芦席,一辆请孝贞皇后抱着皇子载淳坐了,其余三辆便有许多妃嫔宫女们抢着坐。可怜一辆车子,挤着五六个妃嫔,挤得她们腰酸骨痛。内中只有一位懿妃,平日席丰履厚,何等娇养,如今从半夜里逃出园来,吃尽苦楚,早见她娇喘悲啼,泪流不止。此外还有许多妃嫔宫女,坐不着车子的,只得互相率引,跟着皇帝的车子,哭哭啼啼,一路走去,内中有几个平日和太监要好的,便有太监们来背着她走了一程,沿途雇得骡马,扶她爬在骡马背上走去。这懿妃在车子里,簸荡了半夜,额角也撞肿了,头发也撞散了,她伤心到极处,便在车中哭起来,一路上呜呜咽咽,好容易盼到天明。一瞥眼见那肃顺赶着一群骡马,从他车旁走过,懿妃也顾不得了,掀开车帘,高声叫道:“六爷,六爷,俺的车子破了,求六爷做做好事,替俺换一辆好车子吧。”
说罢,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那肃顺正要赶上皇帝的车子,哪顾得这许多,一言不发,只望了懿妃一眼,便急急加上几鞭,那马如飞而去。懿妃心中,格外难受,更哭得利害。停了一会,到了一个小镇市上,懿妃的骡车停住,懿妃向四面一看,见不着肃顺,问那些太监,都说他到皇帝跟前奏事去了,懿妃也不便再问。第二天又上了路,懿圮实在受不了那般痛苦,正在啼哭,忽然肃顺的马,又与懿妃的车子擦肩而过,懿妃遇见肃顺,便哭求肃顺换车,肃顺把脸一沉,冷冷地答道:“这是什么时候?有车子坐就算好的啦,不是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劝贵妃安分点吧,你不看见路上那许多贵人宫女,都哭哭啼啼地走道儿吗,再说中宫也是坐的厂车,与贵妃是一样的,中宫不叫换新车,贵妃却要换车子,贵妃是何等样人,难道说可以越过中宫去吗?”肃顺说完了这几句话,又马上加鞭,飞也似地上前去了。懿妃被肃顺抢白一场,心中又羞又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切齿地骂道:“好大胆的奸贼,过几天看我的手段吧。”这时皇帝和后妃宫女皇子一班人,不多几天,到了热河,在行宫里住下。一面下上谕,命恭亲王与外国联军早日议和;一面命僧王与瑞麟两军,把守海淀。那僧王把那英国巴夏礼恨入切骨,他想了一条计策,请巴夏礼到他军营里宴会。那巴夏礼不知是计,竟大着胆子,来到僧王营中,僧王早已暗中埋伏,等他进了军营,一声密令下来,伏兵四起,就将巴夏礼拿住,送进京城,监禁在刑部太监牢里,英国公使见僧王把巴夏礼捉住,十分痛恨。便向恭亲王要人,恭亲王不允许他,一而由胜保传檄江南,叫各省速来勤王之师;一面专摺递到热河,报告京中的景况。不多几天,那鲍超先带了四营人马,开到北京,鲍超本是曾国藩湘军中战将,外国人都怕他,他的兵先到北京,外国人已有些畏惧。接着袁将军部下的张得胜,安徽团练苗沛霖,都带了军队,陆续到了京里。外国人见中国调来了许多士兵,便也不再扰闹,只得求恭亲王放回巴夏礼,限他三天期限,恭亲王不肯,要他将军队退回天津去,才肯开议和局,英国公使也不答应,因此那和议便一时开不成了。正是:天子蒙尘无限苦强邻恃武但称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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