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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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五岭关杜松斩贝勒千秋鉴魏朝奸保姆却说刘綎统着王师,不日到了永宁,离城三十里下定寨栅,一面下令副指挥岑范、李齐、慕容孙等各营紧排鹿角,要防敌劫寨。那边杨应龙闻得到刘綎的大兵已经,嘱咐他的儿子杨朝栋、义儿杨奉,伪将军舒寿、彭毓灵等小心巡城。到了晚上,杨应龙亲自登城瞭望,见明军营中火光独天,一字和长蛇一般,刁斗声不绝。应龙看了打个寒噤道:“王师的声势到底和常军不同的。”又回顾诸将道:“你们瞧刘大刀的人马多么整齐!”杨朝栋大声道:“父亲莫长他们的锐气,俺家的兵马不见得弱于他,只恐鹿死谁手,正不能决定。”杨应龙道:“话虽这样说,总是仔细了地好。”朝栋不待应龙说毕,便欲领兵出城前去劫寨。应龙慌忙阻拦道:“刘大刀这厮不比别个,他在边庭镇守十年,现在的官儿还是枪刀头上争得来的,可算是一位能征惯战的勇将。如今卒师远来,难道会不预防咱们去偷他的营寨么?你快休妄动,待咱们和军师商量了再说。”
况罢下城回署,朝栋与诸将也陆续到来。应龙一迭连声地命请军师来商议军情。
小军去了不多一会,李贽带了两名亲随掌着大红纱灯骑了高头骏马到帅府前。下马进署,应龙和朝栋降价相迎,三人携手进了大堂坐定。诸将参见过了,应龙便发言道:“咱门自把朝廷的李如松杀败,此刻又换了个刘大刀来了。咱闻得他是一员名将,倒要留神一下,不识军师可有什么妙计破他?”李贽举手笑道:“主师无须担心,明日敌人如来搦战,且先试他一阵,我看日中黑子出现,这血光之灾当应在敌人身上。不出三日,包管杀得他片甲不回。”杨应龙大喜道:“全仗军师帮助了。”是夜计议已定,准备次日和明军交锋。
再说刘綎下寨后亲自巡视了一周,进帐坐在虎皮交椅上按剑看书,直至天交五更才朦胧睡去。辰初时候诸将进帐致候,刘綎草草梳洗了,全身披挂。升帐点卯已毕,便问:“今天和贼人见仗,哪位将军出马?”副将何兆威应道:“末将愿打头阵。”刘綎点头,即发下一枝令箭,叮嘱道:“何将军领人马五千,先去刺探兵力如何,但不可折了锐气。”何兆威领会,自去点齐人马,顶盔贯甲,耀武扬威地去了。刘綎又传指挥马进忠、慕容孙进帐道:“两位将军可引兵马三千接应何先锋。”
马进忠和慕容孙去了,刘綎自己率同李齐、岑扬、押着大队观阵。那何兆威领了五千人马,直抵永宁城下搦战。城上杨朝栋领了三千人马,左有杨奉,右有舒寿,一声炮响城门大开,三骑马并肩飞出,兵丁一字儿排列。双方射住了阵脚,何兆威暗暗喝采道:“杨氏父子到底是武官出身,兵士齐整,不像个乌合之众,怪不得李如松要败在他们手中了。”想着便一马当先,大骂:“杨应龙逆贼!朝廷有何亏负了你,却据城造反?看俺天兵下临,不束手早降,更待何时?”杨朝栋大怒,也不回话,正要挺矛出马,舒寿已舞刀跃马直取何兆威,两马相交双刀直举。战有三四十合,杨奉忍耐不住,飞马出阵助战。明军阵上慕容孙拈抢而出,敌住杨奉。
四骑马驮着两对战将团团儿打着战。杨朝栋见杨奉、舒寿不能取胜,大喝一声,舞动钢矛驰到了战场上,一矛向何兆威刺来,兆威不及避让,右腿上着了一矛,负痛败下阵来。舒寿哪里肯舍,紧紧赶来。明军阵上马进忠一骑飞出救回何兆威,抡抢抵住舒寿。舒寿心中大怒,暗自骂道:“你这厮会救他,俺就擒你也是一样的。”
这时舒寿手中的大刀飘飘如泼瑞雪,只见白光闪闪,瞧不出一点儿破绽来。刘綎在阵上远远地望见,便问岑范道:“贼兵中有这样的能手,叫什么名儿?”
岑范未曾回答。李齐是李如松的旧将,接口应道:“此人名舒寿,还有一个叫彭毓灵,都是贼中有名的勇将。前次李将军指李如松一半败在妖法,一半是吃亏在他们手里的。”刘綎惊道:“贼人有妖法的么?倒不曾预备破它的东西。”说时忽见马进忠翻身落马,军士忙去抢了回来。刘綎大怒,便待亲自出马,岑范早跃马直奔舒寿。那边杨朝栋刺伤了何兆威,回头来帮着杨奉双战慕容孙。一个失手被扬朝栋轻舒猿臂,把慕容孙活捉去了。李齐要去抢救,哪里还想来得及。恼得个刘綎咆哮如雷,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就把乌驺马一拍,竟取杨朝栋。
那慕容孙已由杨奉拥入城中,朝栋正在得意洋洋,见刘綎一马飞出,细看他生得黑脸如锅底,两道浓眉分八字,乌盔玄甲,坐下乌驺马,手提九环大刀,威风凛凛又是和常人不同。
杨朝栋心内寻思道:“他们说的刘大刀,此人只怕就是了。”杨应龙在敌楼上观战,认得是刘綎亲自交锋,忙令军士飞马下城,通知杨朝栋,那黑汉正是刘大刀,须要格外小心了!杨朝栋自恃勇猛,怎把刘綎放在心上。他仗着钢矛奋力一矛刺去,刘綎架开,还手一刀劈来,朝栋不知厉害,用矛去迎时觉得刀碰在矛上来势十分沉重。朝栋在马上连晃了几晃,才有些吃惊道:“刘大刀果然凶狠的!”欲想回马,身在阵上万万不能下台,只得硬着头皮,拼死力战了有七八合,累得头昏耳鸣,出了一身冷汗,正拟策马逃命,刘綎手敏眼快,一手拖住了朝栋的马缰只向前一带,朝栋坐不住马鞍,翻身扑将过来,被刘綎和提小孩般地一把掷在地上。明兵齐上,七手八脚地捆了朝栋便走。贼也想来救,都吃刘綎拦住了,一个也不敢上前。这边岑范战不下舒寿,李齐来跃马相助。舒寿力战两将,全无惧色。
城上杨应龙见儿子朝栋被擒,急得双足乱跳。彭毓灵和杨奉双马齐出,刘綎挡住了两将厮杀。扬应龙忙叫请军师,李贽赶上城头,口中念念有词,泼刺刺地一阵大风向明兵阵上刮来,吹得士卒皆睁不开眼。李齐知道妖法来了,忙拨马先逃,岑范也拍马回阵。舒寿无心追赶,勒马自归本阵。刘綎正大战两将,见黑风陡起,恐怕有失,虚晃一刀策马便走,一面传令鸣金收兵。彭毓灵和扬奉晓得刘綎勇猛不敢来追,双方各自罢战。
刘綎回寨计点人马,受伤的五六人,惟折了指挥慕容孙,及何兆威、马进忠受伤。擒了贼将杨朝栋,算来还不十分吃亏。
刘綎吩咐何马两将且去后帐休息,令左右推上扬朝栋来。朝栋立着不肯下跪,刘綎笑道:“你到了今日还要倔强么?”喝令打入囚车,待擒到了杨应龙,一并解上京去。朝栋破口大骂,刘綎只做不听见一样。过了一会,杨应龙遣使前来,要求刘綎将朝栋交换慕容孙。刘綎沉吟了半晌,对来使说道:“准如你主将之意,来日各便衣相见,互换败将就是了。”使者领谕,自去回报应龙。当下刘綎点鼓,大集诸将。何兆威、马进忠等不过一些轻伤,这时仍上帐听令。刘綎说道:“俺要破应龙,就在明日的机会上了。”因把应龙提议交换被擒将官的话,对诸将宣布了一遍。又接着说:“俺知应龙一心在儿子身上,他便衣出阵,后方虽有预备,城上必然空虚。俺们趁这个时候暗袭北门,薄城进去,再从南门并力地杀出来。贼兵疑飞将军从天下来,定要自相践踏,那时俺领兵攻入前后齐上,怕他不败。这永宁也唾手可得了。”诸将听了,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刘綎即下令,岑范、李齐各引步兵五百人,悄悄去袭它北门。马进忠、何兆威各在离营三里处去埋伏,听得鼓响,挥兵杀出。分布已定,一宿无话。
次日起来,点鼓传将方罢,忽报贼兵已便衣列阵相待。刘綎点点头,命千总仇勇先率便衣兵百人也去列在阵上,刘綎却故意迟了不出,以便两路兵马得安然达目的地。这样地过了好一会,刘綎方同着五名亲随捧了两面大鼓在阵前放下,小车拥出杨朝栋来,杨应龙也命将慕容孙推出阵前。两方各一声鼓响,杨朝栋和慕容孙各自跑回本阵。谁知慕容孙与朝栋打照面时,扬手一镖打在朝栋的额上,翻身跌了个斤头。明军阵上,一声鼓罢,咚咚地连续打起鼓来。杨应龙见儿子着了一镖,心上正在忿怒,要想挥兵杀过阵去。那时刘綎已经回马,阵上只剩得一百个兵丁同擂鼓的几名亲随。彭毓灵狐疑道:“刘綎战又不战,一味令军士擂鼓,其中必然有诈。”
舒寿也说道:“他此刻回进营去,定然披挂冲杀出来了。”说犹未毕,果见刘綎顶盔袭甲立马营门前,却并不出兵。杨应龙大疑,正待令探马去哨探,猛听得城内喊声大震。杨应龙惊道:“咱中了贼人奸计了。”忙令兵士火速进城。马进忠已从左边杀来,何兆威从右方杀来,刘綎自引大军与慕容孙直扑南门。杨应龙抵挡不住,人马自相践踏。
彭毓灵护了杨朝栋,舒寿保着杨应龙,大败进城。当头正遇李齐、岑范杀来,应龙前后受敌、无心恋战,急急地逃到帅府,意欲保护了家属同出西门逃命。等得家人齐集起来,府门外明兵已团团围住。舒寿被绊马索绊倒,给明兵获住,杨奉死在乱军之中,彭毓灵见大势已去自刎而死。杨应龙惶急万分,知道必难幸免,便和他儿子朝栋、妻子彭氏、媳尤氏等一齐自缢而死。不到一刻,明兵攻进帅府杀散余党。刘綎入署,令出榜安民。一面收了人马,将杨应龙等尸身解下,俟上命定夺。
当即草疏报捷。兵士又押舒寿进署,刘綎忙亲替他释缚,用好言抚慰,并置酒给舒寿压惊。舒寿感刘綎义气,自愿投降。不日上谕到来,命将杨应龙父子戮尸,大军即日班师,所有将士回京听候封赏。刘綎领旨,如律戮应龙父子尸首毕,下令旋师。日月如梭,大军晓行夜宿,不日到了京口。刘綎觐见,神宗帝奖谕了几句。第二天下旨,刘綎授大将军,晋封子爵。李齐、岑范、慕容孙等各授为将军。马进忠、何兆威均擢都指挥,仇勇加游击,舒寿以副将隶刘綎部下,有功再行赏。
四川既平,神宗帝和诸嫔妃等在宫中大开筵宴,庆贺得胜。
正在兴高采烈,忽接山海关守将总兵刘禹锡飞章入报:建州卫满人努尔哈赤统了建州部属攻破了叶赫,略取辽东,现在兵进抚顺关。明兵屡败,请朝廷速选强兵猛将以御外侮。神宗皇帝看了这封奏牍,不觉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做声不得。还是内监王进在旁说道:“满人既如此猖狂,陛下宜临朝召集文武大臣,筹议御敌的办法。”神宗帝见说,才如梦中苏醒过来,连连叫冯保出去传命。王进知神宗帝这时神经错乱了,自己就充着冯保,出宫宣召大臣。原来自张居正死后,冯保勉强挨延了几年,终觉孤立无援,被廷臣们一再地弹劾。神宗帝命他赴南京闲居,此时奉谕赐死已有六七年了,你想还有什么冯保,不是神宗帝昏了么?
原来建州的满人,自努尔哈赤独立部落一天兴盛一天,努尔哈赤便招兵买马养精畜锐。初时尚劫掠塞外,渐渐并吞那些小部落。不到十年,那些大部落也纷纷投顺。至明朝的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见部落已十分广大,势力强盛,便老实不客气不待明朝的封典,竟自己做起皇帝来了。建元叫做天命,也就是满清开国的第一个太祖。努尔哈赤既据位称帝,还仗着他人强马壮、明朝气数衰颓的当儿,常常来寇边地。不过不敢进迫内地,只就交界的地方纵兵饱掠一会,便收兵回去。边廷将吏,大都好偷安的,见满兵不来相逼,乐得眼开眼闭,任他掳些财帛,横竖是百姓晦气。
这样的一来,满人的胆子愈弄愈大,连年所掠得的金银,积草屯粮,兵力日渐雄厚,便率领着强兵猛卒先寇辽东,进兵抚顺。
警报传来,京师人心惶惶。这时神宗帝临明华殿,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出兵的要政。丞相方从哲主张进兵痛剿,众臣也并无异议。神宗帝即以杨镐为兵部右侍郎总督兵马经略辽东,刘綎为副都督,即日出师。
这道旨意下来真是雷厉风行,谁敢台慢。怎奈明朝的武政久已不修,兵卒多半老弱,未曾出兵,先已倒了锐气。杨镐见士兵羼杂不能临阵,传令大兵暂行屯驻,要挑选一番再行进兵,一面向朝鲜,叶赫两处征兵。可是京师风声日紧,人民一夕数惊。神宗帝下谕,王师火速进剿。兵部尚书黄嘉善奉到了皇帝催兵的飞敕,哪里还敢延缓,当即令飞骑赍红旗赴边,令杨镐进兵。这种红旗是明朝的旧制,恐将师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拟定一种红旗,上盖有御宝,中绣火珠三颗,并书着万急如律令的字样。边将接到了这张红旗,无论如何困难也要拼死进兵。
倘仍按兵不动,红旗再发。依旧不肯进兵,红旗三颁。到了第三次红旗颁至,将帅在按兵坐视,是该将帅已有变心,兵部就要奏闻,下旨拿办了。从前太祖高皇帝的时候,徐达北征,李善长为兵部尚书七颁红旗,令徐达进兵。徐达只是按兵不动,善长忙以徐达有变上闻。太祖惊道:“徐达与朕相交患难,决不至有二心。红旗乃紧急要命,岂可连发七次?”于是谕令兵部,此后非至万不得已时,不得滥发红旗。并载在祖训中。自永乐以后,红旗从未用过。现在到了这位万历皇帝时代,转是重翻旧调,破历朝未有的规例。这也是明朝将亡的预征了。
当下杨镐在山海关驻兵,接到兵部的红珠火旗,知道上命紧急,看来不能挨延,只得召集了诸将开军事会议。刘綎首先言道:“边卒多年劳苦,士无战心。各处强行凑集的兵丁又多未上过战场,连队伍也齐不起来,怎好出兵打仗?”杨镐说道:“这叫做君上有命不好不遵,就使兵士不堪一战,也只有拼死去干他一下吧!‘众将听了,各自默默无声。杨镐便发令:命副都督刘綎带领人马一万五千,前去会合朝鲜人马,由宽甸绕至兴京,看满兵营帐移动,即从东路攻入,截住他的归路。刘綎领令去了。杨镐又命开原总兵马林率领铁骑三千,步兵一万,督同金台人马越过铁岭,攻打满人的北路。马林领命,自和副将刘遇节、程贝引兵去了。
杨镐又命辽东总兵李如柏上帐,吩咐道:“你可领大兵三万绕道亚骨儿关,直捣他的老巢。但那里路途多是羊肠鸟道人马难行,宜昼夜兼程而进,莫误了时程。”
李如柏领命,统了大军自去。杨镐又命山海关总兵杜松领兵一万五千名,由抚顺关沿浑河攻取西路。杜松领命去了。这四路兵马约二十多万,杨镐号称五十万,并定在春尽四路兵马在满洲二道关会齐,进攻赫图阿勒。杨镐自己统着中军徐徐地东进。是年为万历四十六年。蚩尤旗见蚩尤旗,星宿也,似彗星而尾形似旗,见者其处必遭刀兵祸乱,光芒射四方,长可数十百丈。彗星亦现,地震东南,都下士人逆料出兵必是败征。单讲山海关总兵杜松,平日勇悍善战,塞外称他为杜黑子。
因他交锋时掳起两臂,乌黑如漆,持着金刀乱杀乱斫,胡兵十分畏惧他。时大兵出关,天空纷纷飘下一天的大雪来,兵马艰于行走,已误了出师路程,那杜松急于立功,率同本部人马在风雪满天中踏雪进行。天寒地冻,路有滑冰,人马往往跌倒。
杜松不顾,兼程如前,兵士已有怨声。看看出了抚顺关,越过五岭关已到了浑河。那里有满洲皇帝努尔哈赤的长子大贝勒岳勒托和八贝勒皇太极对河守着,遥相呼应。
那时大贝勒岳勒托见明兵冲过五岭关来,便在河南岸把人马摆开,舞刀跃马立在阵前。杜松正督兵疾驰,忽听得喊声大起,前队兵来报:满洲兵拦住去路。杜松大怒,喝令兵士扎住。自己立马横刀,前来观阵。但见满洲兵人马雄壮、衣械鲜明,黄盖下一员大将锦袍黄挂、纬帽乌靴,相貌很是威风。杜松高声叱道:“你是哪一路人马,敢阻挡天朝大兵?”岳勒托应道:“俺满洲皇帝陛下驾前大贝勒岳勒托便是!你是明朝哪里的无名小卒?留下头颅来放你过去!”杜松听了,不由地心头火起,也不再说,舞刀直取岳勒托。岳勒托也挺刀相迎。两人拼命地大战,双刀并举,都舞得和旋风一般。战有三四十合,杜松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一刀把岳勒托劈在马下。明兵一拥上前乱杀了一阵,只杀得满洲兵走投无路,刀下挑得性命的多半落水死了,一千五百名满洲兵杀得一个也不剩。对岸的八贝勒皇太极见自己的人马失败,岳勒托阵亡,只叫得一声苦。又不敢渡河来救,眼睁睁地瞧着杜松在南岸耀武扬威。这里杜松割了岳勒托的首级,饬飞骑去杨镐军中报捷。杨镐又将捷音上闻,神宗皇帝听得杨镐出兵,西路已经得胜,不觉不喜。下谕擢杜松以将军记名,宫中大开筵宴庆贺。
那时宫廷中的腐败一天不如一天。东宫太子常洛的郭妃已诞了皇太孙,赐名由校,就是将来的熹宗皇帝。太孙的乳母客氏,是定兴县人,丈夫叫做侯二,不幸早殁,客氏十八岁便成寡妇,遗腹儿又不满一岁,随着侯二做阴间父子而去。客氏十九岁进宫乳哺皇太孙,她正青春少艾的当儿,怎能够孤帏寂处,不免有伤春之感了。谁知事有凑巧,司礼监王进有个义儿魏朝,本是京师的无赖,因巴结上了王进,在司仪处充当奔走的小监。其实魏朝并未净身,王进却含含糊糊地把他留在属下。
这也是明朝气数垂尽,自有三合六凑的事发生出来,将明朝的一座江山,断送在他们几个妖孽的手中。这客氏方琴挑无人,魏朝正有求凰之心,两人在平日间终是眉来眼去,渐渐地心心相印。有时魏朝在无人处遇见了客氏,便摩乳抚腰的常常逗引她,客氏也不过一笑罢了。过了几时,值魏朝调到了千秋鉴,这千秋鉴是专管宫女、内侍死亡的,地方很是幽僻。一天恰好客氏经过,魏朝见四面无人,一把搂住了要客氏接吻。客氏将魏朝一推道:“空有丈夫相,也和我们一般的,却发什么雌性?”
魏朝见话,知道客氏有意,便微笑说道:“你莫小觑了咱,焉知咱是没有须眉气的?”
说罢,轻轻把客氏拥在榻上,慢慢地替她解开罗襦,这时客氏已娇躯无力,只是格格地笑着,正在深情旖旎、半推半就时,魏朝已刘阮步入天台,客氏吃了一惊,一时娇怯怯地说不出话来,心上明白魏朝是不曾受过宫刑的。两人在千秋鉴的室内情话絮絮,讲得十分得趣,不提防一个人抢将入来,吓得魏朝和客氏缩做一团。要知进来的是谁,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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