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列传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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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敬宣刘怀肃刘粹孙处蒯恩向靖刘钟虞丘进孟怀玉胡藩刘康祖起家王恭前军参军,又参会稽世子元显征虏军事。隆安二年,王恭起兵京口,以诛司马尚之为名,牢之时为恭前军司马。恭以豪戚自居,甚相陵忽,牢之心不能平。及恭此举,使牢之为前锋,牢之遣敬宣袭恭,败之。元显以敬宣为后将军谘议参军。
三年,孙恩为乱,牢之自表东讨,敬宣请以骑傍南山趣其后。吴贼畏马,又惧首尾受敌,遂大败之,进平会稽。迁后军从事中郎。
宋武帝既累破祅贼,功名日盛,敬宣深相凭结。元显进号骠骑,敬宣仍随府转。元显骄肆,群下化之,敬宣每预宴会,调戏无所酬答,元显甚不悦。元兴元年,牢之南讨桓玄,元显为征讨大都督,日夜昏酣。牢之以道子昏闇,元显淫凶,虑平玄之日,乱政方始;会玄遣信说牢之,牢之欲假手于玄诛执政,然后乘玄之隙,可以得志天下。将许玄降。敬宣谏恐玄威望既成,则难图。牢之怒曰:「吾岂不知今日取之如反复手,但平后令我奈骠骑何?」遣敬宣为任。
玄既得志,害元显,废道子,以牢之为会稽太守。牢之与敬宣谋袭玄,期以明旦。尔日大雾,府门晚开,日旰,敬宣不至。牢之谓谋泄,欲奔广陵,而敬宣还京口迎家。牢之谓已为玄禽,乃缢而死。敬宣奔丧,哭毕,就司马休之、高雅之等俱奔洛阳,往来长安,求救于姚兴,后奔慕容德。
敬宣素明天文,知必有兴复晋室者。寻梦丸土服之,觉而喜曰:「丸者,桓也,桓吞,吾当复本土乎。」乃结青州大姓诸崔、封谋灭德,推休之为主。时德司空刘轨大被任,高雅之又要轨,谋泄,乃相与杀轨而去。会宋武帝平京口,手书召敬宣,即驰还,袭封武冈县男,后拜江州刺史。刘毅之少,人或以雄桀许之。敬宣曰:「此人外宽内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逢,当以陵上取祸。」毅闻深恨。及在江陵,知敬宣还,寻知为江州,大骇惋。敬宣愈不自安。安帝反正,自表求解。武帝恩款周洽,所赐莫与为比。敬宣女嫁,赐钱三百万,杂彩千匹。
帝方大相宠任,欲令立功。义熙三年,表遣敬宣伐蜀。博士周祗谏,以为「道远运漕难继,毛修之家雠不雪,不应以得死为恨。刘敬宣蒙生存之恩,亦宜性命仰答。将军欲驱二死之甘心,忘国家之重计,愚情窃所未安」。不从。假敬宣节,监征蜀诸军事。敬宣至黄武,去成都五百里,食尽,遇疾疫而还。为有司奏免官。
五年,武帝伐慕容超,除中军谘议参军,与兖州刺史刘藩大破超军,进围广固,屡献规略。卢循逼建邺,敬宣分领鲜卑兽斑突骑,置阵甚整。循走,仍从南讨,为左卫将军。敬宣宽厚,善待士,多伎艺,弓马音律,无事不善。尚书仆射谢混美才地,少所交纳,与敬宣遇便尽礼。或问混:「卿未尝轻交,而倾盖刘寿,何也?」混曰:「孔文举礼太史子义,天下岂有非之邪。」
初,敬宣蜀还,刘毅欲以重法绳之。武帝既相任待,又何无忌谓不宜以私憾伤至公。毅虽止,犹谓武帝曰:「平生之旧,岂可孤信?光武悔之于庞萌,曹公失之于孟卓。宜深慎之。」毅出为荆州,谓敬宣曰:「欲屈卿为长史、南蛮,岂有见辅意乎?」敬宣惧祸,以告武帝。帝笑曰:「但令老兄平安,必无过虑。」后领冀州刺史。
时帝西讨刘毅,豫州刺史诸葛长人监太尉军事,贻敬宣书曰:「盘龙狼戾专恣,自取夷灭。异端将尽,世路方夷,富贵之事,相与共之。」敬宣报曰:「下官常惧福过灾生,实思避盈居损。富贵之旨,非所敢当。」便以长人书呈,帝谓王诞曰:「阿寿故为不负我。」
十一年,进号右军将军。时晋宗室司马道赐为敬宣参军。会武帝西征司马休之,而道赐乃阴结同府辟闾道秀、左右小将王猛子等谋反。道赐自号齐王,规据广固,举兵应休之。猛子取敬宣刀杀敬宣,文武佐吏即讨道赐、道秀、猛子斩之。先是敬宣尝夜与僚佐宴,空中有投一只芒屩于坐,坠敬宣食盘上,长三尺五寸,已经人着,耳鼻间并欲坏,顷之而败。丧至,武帝临哭甚哀。子光祖嗣。宋受禅,国除。
刘怀肃,彭城人,宋武帝从母兄也。家世贫窭,而躬耕好学。仕晋为费令。及闻武帝起义,弃县来奔。
义熙元年,为辅国将军、淮南历阳二郡太守。二年,又领刘毅抚军司马,以建义功,封东兴县侯。其冬,桓石绥、司马国璠、陈袭于胡桃山聚众为寇,怀肃讨破之。江、淮间群蛮及桓氏余党为乱,怀肃自请讨之,及行失旨,毅上表免怀肃官。三年卒,追赠左将军。无子,弟怀慎以子蔚祖嗣,位江夏内史。
蔚祖卒,子道存嗣,位太尉江夏王义恭谘议参军。孝武伐元凶,道存出奔义军,元凶乃杀其母以徇。景和中,为义恭太宰从事中郎。义恭败,以党与下狱死。
怀肃次弟怀敬,涩讷无才能。初,武帝产而皇妣殂,孝皇帝贫薄,无由得乳人,议欲不举,帝从母生怀敬,未期,乃断怀敬乳而自养帝。帝以旧恩,怀敬累见宠授,至会稽太守。时以为速,武帝曰:「亡姨于我恩重,此何可忘?」历尚书,金紫光禄大夫。
怀敬子真道为钱唐令,元嘉十三年,东土饥,帝遣扬州中从事史沉演之巡行在所,演之表真道及余杭令刘道锡有美政。上嘉之,各赐谷千斛,以真道为步兵校尉。
十四年,出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十八年,氐帅杨难当侵寇汉中,真道讨破之,而难当寇盗犹不已,文帝遣龙骧将军裴方明率禁兵五千,受真道节度。十九年,方明至武兴,率太子积弩将军刘康祖等进军,大致克捷,以真道为建威将军、雍州刺史,方明辅国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又诏故晋寿太守姜道盛殒身锋镝,可赠给事中,赐钱十万。道盛注古文尚书行于世。真道、方明并坐破仇池断割金银诸杂宝货,又藏难当善马,下狱死。
怀敬弟怀慎,少谨慎质直。从宋武帝征讨,位徐州刺史。为政严猛,境内震肃。以平广固、卢循功,封南城县男。十二年,武帝北伐,以为中领军、征虏将军,宿卫辇毂。坐府内相杀免官。虽名位转优,而恭恪愈至。每所之造,位任不踰己者,皆束带门外下车,其谨退类如此。
永初元年,以佐命功,进爵为侯,位五兵尚书,加散骑常侍、光禄大夫。景平元年,迁护军将军。禄赐班于宗族,家无余财,卒谥肃侯。子德愿嗣。大明初,为游击将军,领石头戍事。坐受贾客韩佛智货,下狱夺爵。后为秦郡太守。德愿性粗率,为孝武狎侮。上宠姬殷贵妃薨,葬毕,数与群臣至殷墓。谓德愿曰:「卿哭贵妃若悲,当加厚赏。」德愿应声便号恸,抚膺擗踊,涕泗交流。上甚悦,以为豫州刺史。又令医术人羊志哭殷氏,志亦呜咽。他日有问志:「卿那得此副急泪?」志时新丧爱姬,答曰:「我尔日自哭亡妾耳。」志滑稽,善为谐谑,上亦爱狎之。
德愿善御车,尝立两柱,使其中劣通车轴,乃于百余步上振辔长驱,未至数尺,打牛奔从柱间直过,其精如此。孝武闻其能,为之乘画轮车,幸太宰江夏王义恭第。德愿岸着笼冠,短朱衣,执辔进止,甚有容状。永光中,为廷尉,与柳元景厚善。元景败,下狱诛。
怀慎庶长子荣祖,少好骑射,为武帝所知。及卢循攻逼,时贼乘小舰入淮拔栅,武帝宣令三军不得辄射贼。荣祖不胜愤怒,冒禁射之,所中应弦而倒,帝益奇焉。以战功,参太尉军事,从讨司马休之。彭城内史徐逵之败没,诸将意沮,荣祖请战愈厉,上乃解所着铠授之。荣祖陷阵,身被数创。及帝北伐,转镇西中兵参军。水军入河,与朱超石大破魏军于半城。帝大飨战士,谓荣祖曰:「卿以寡克众,攻无坚城,虽古名将何以过此。」永初中,为辅国将军。追论半城功,赐爵都乡侯。荣祖为人轻财贵义,善抚将士;然性褊,颇失士君子心。卒于官。
怀慎弟怀默,江夏内史。子孙登,武陵内史。孙登子亮,少工刀楯,以军功封顺阳县侯,历梁、益二州刺史。在任廉俭,所得公禄,悉以还官,宋明帝下诏褒美。亮在梁州忽服食,欲致长生,迎武当山道士孙怀道使合仙药,药成,服之而卒。及就敛,尸弱如生。谥曰刚侯。孙登弟道隆,前废帝景和中,位右卫将军,封永昌县侯,委以腹心之任。泰始初,又为明帝尽力,迁左卫将军、中护军。赐死,事在建安王休仁传。刘粹字道冲,沛郡萧人也。家在京口。初为州从事,从宋武帝平建邺,征广固,以功封西安县五等候。累迁中军谘议参军。卢循之逼,京口任重,文帝时年四岁,武帝使粹奉文帝镇京口。后为江夏相。
族兄毅贰于武帝,粹不与毅同而尽心武帝。帝将谋毅,众并疑粹在夏口,帝愈信之。及大军至,竭其诚力。事平,封滠阳县男。永初元年,以佐命功,改封建安县侯。文帝即位,为雍州刺史,加都督。
元嘉三年,讨谢晦。初,晦与粹善,以粹子旷之为参军,至是帝甚疑之。王弘曰:「粹无私,必无忧也。」及受命南讨,一无所顾。文帝以此嘉之。晦亦不害旷之,遣还。粹寻卒,旷之嗣。
粹弟道济,位益州刺史,任长史费谦等聚敛,伤政害人。初,晋末有司马飞龙者,自称晋宗室,走仇池。元嘉九年,闻道济绥抚失和,遂自仇池入绵竹为乱,道济遣军讨斩之。先是道济以五城人帛氐奴、梁显为参军督护,费谦固执不与;远方商人至者,谦又抑之。商旅呼嗟,百姓咸欲为乱,氐奴等因聚党为盗,及赵广等诈言司马殿下犹在阳泉山中。蜀土侨旧翕然并反,奉道人程道养,言是飞龙。道养,枹罕人也。赵广改名为龙兴,号为蜀王、车骑大将军、益梁二州牧,建号泰始元年,备置百官,以道养弟道助为骠骑将军、长沙王,镇涪城。广自号镇军将军,帛氐奴为征虏将军,梁显为镇北将军,奉道养围成都。道济遣中兵参军裴方明频破之。
十年正月,贼复大至,攻逼成都,道济卒,方明等共埋尸于后斋,使书与道济相似者为教。酬答签疏,不异常日,虽母妻不知也。二月,道养升坛郊天,方就柴燎,方明击,大败之。会平西将军临川王义庆使巴东太守周籍之帅众援成都,广等屯据广汉,分守郫川。籍之与方明攻郫,克之。方明禽伪骠骑将军司马龙伸,斩之。龙伸即道助也。涪、蜀皆平。
俄而张寻攻破阴平,复与道养合,逃于郪山,其余群贼出为盗不绝。文帝遣宁朔将军萧汪之讨之。十四年,余党乃平,迁赵广、张寻等于建邺。十六年,广、寻复与国山令司马敬琳谋反,伏诛。
粹族弟损字子骞,卫将军毅从父弟也。父镇之字仲德,以毅贵显,闲居京口,未尝应召。常谓毅,「汝必破我家」。毅甚畏惮,每还京口,未尝敢以羽仪入镇之门。以左光禄大夫征,不就,卒于家。损元嘉中为吴郡太守,至昌门,便入太伯庙。时庙室颓毁,垣墙不修,损怆然曰:「清尘尚可髣佛,衡宇一何摧颓!」即令修葺。卒,赠太常。
损同郡宗人有刘伯龙者,少而贫薄,及长,历位尚书左丞,少府,武陵太守,贫寠尤甚。常在家慨然,召左右将营十一之方,忽见一鬼在傍抚掌大笑。伯龙叹曰:「贫穷固有命,乃复为鬼所笑也。」遂止。孙处字季高,会稽永兴人也。籍注字,故以字行。少任气,武帝征孙恩,季高乐从。及平建邺,封新夷县五等候。卢循之难,武帝谓季高曰:「此贼行破,非卿不能破其窟穴。」即遣季高泛海袭番禺,拔之。循父嘏、长史孙建之、司马虞尪夫等轻舟奔始兴,即分遣振武将军沈田子等讨平岭表诸郡。循于左里走还袭广州,季高破走之。义熙七年,季高卒,追赠南海太守,封候官县侯。九年,武帝表赠交州刺史。
蒯恩字道恩,兰陵承人也。武帝征孙恩,县差恩伐马刍,常负大束,兼倍余人。每舍刍于地,叹曰:「大丈夫弯弓三石,奈何充马士。」武帝闻之,即给器仗。自征祅贼,常为先登,胆力过人,甚见爱信。于娄县战,箭中右目。平京城,定建邺,以军功封都乡侯。从伐广固,破卢循,随刘藩追斩徐道覆,与王镇恶袭江陵,随朱龄石伐蜀,又从伐司马休之。自从征讨,凡百余战,身被重创。武帝录其前后功,封新宁县男。
武帝北伐,留恩侍卫世子,命朝士与之交。恩益自谦损,与人语常呼官位,自称鄙人,抚士卒甚有恩纪。世子开府,再迁为司马。后入关迎桂阳公义真,没于赫连勃勃。传国至孙,无子,国除。
向靖字奉仁,小字弥,河内山阳人也。名与武帝祖讳同,故以小字行。弥与武帝有旧,从平京城,参建武军事,进平建邺,以功封山阳县五等候。又从征广固,讨卢循,所在着绩,封安南县男。武帝西伐司马休之,征关中,并见任使。及帝受命,以佐命功,封曲江县侯,位太子左卫率,加散骑常侍。卒于官。
弥立身俭约,不营室宇,无园田商货之业,时人称之。
子植嗣,多过失,不受母训,夺爵。更以植次弟桢绍封,又坐杀人,国除。
桢弟柳字玄季,有学义才能,立身方雅。太尉袁淑、司空徐湛之、东扬州刺史颜竣皆与友善。及竣贵,柳犹以素情自许,不推先之。顺阳范璩诫柳曰:「名位不同,礼有异数,卿何得作曩时意邪?」柳曰:「我与士逊心期久矣,岂可一旦以势利处之。」及柳为南康郡,涉义宣事败,系建康狱。屡密请竣,
求相申救。孝武尝与竣言及柳事,竟不助之。柳遂伏法。璩字伯玉,平北将军汪曾孙也,位淮南太守。
刘钟字世之,彭城人也。少孤,依乡人中山太守刘回共居,常慷慨于贫贱。从宋武帝征伐,尽其心力。及义旗建,帝板钟为郡主簿,曰:「豫是彭城乡人赴义者,并可依刘主簿。」于是立义队,连战皆捷。及桓谦屯于东陵,卞范之屯覆舟山西,武帝疑贼有伏兵,顾左右,政见钟,谓曰:「此山下当有伏兵,卿可往探之。」钟驰进,果有伏兵,一时奔走。后除南齐国内史,封安丘县五等候。求改葬父祖及亲属十丧,帝厚加资给。
从征广固,孟龙符于阵陷没,钟直入取其尸而反。卢循逼建邺,钟拒栅,身被重创,贼不得入。循南走,钟又随刘藩追徐道覆,斩之。
后随朱龄石伐蜀为前锋,去成都二百里,钟于时脚疾,龄石乃诣钟,谋且欲养锐息兵,以伺其隙。钟曰:「不然,前扬言大众向内水,谯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军卒至,出其不意,蜀人已破胆矣。贼今阻兵守险,是其惧不敢战,非能持久也。因其凶惧攻之,其势必克;若缓兵,彼将知人虚实,当为蜀子虏耳。」龄石从之,明日,陷其二城,径平成都。以广固功,封永新县男。
十二年,武帝北伐,钟居守。累迁右卫将军。元熙元年卒。传国至孙,齐受禅,国除。
虞丘进字豫之,东海郯人也。少时随谢玄讨苻坚有功,封关内侯。后从宋武帝征孙恩,频战有功。从定建邺,除燕国内史,封龙川县五等候。及卢循逼都,孟昶等议奉天子过江,进廷议不可,面折昶等,武帝甚嘉之。除鄱阳太守。后随刘藩斩徐道覆。义熙九年,以前后功,封望蔡县男。永初二年,累迁太子右卫率。卒,追论讨司马休之功,进爵为子。传国至曾孙,齐受禅,国除。孟怀玉,平昌安丘人也,世居京口。宋武帝东伐孙恩,以为建武司马。豫义旗,从平京口,定建邺,以功封鄱阳县五等侯。卢循逼都,以战功为中军谘议参军。循平,封阳丰县男,位江州刺史、南中郎将。卒官。无子,国除。怀玉弟龙符,骁果有胆气,早为武帝所知,以军功封平昌县五等子。从伐广固,以车骑参军加龙骧将军、广川太守。乘胜追奔,被围见害,追赠青州刺史,封临沅县男。胡藩字道序,豫章南昌人也。少孤,居丧以毁闻。太守韩伯见之,谓藩叔尚书少广曰:「卿此侄当以义烈成名。」州府辟不就,须二弟冠婚毕,乃参郗恢征虏军事。时殷仲堪为荆州刺史,藩外兄罗企生为仲堪参军。藩过江陵省企生,因说仲堪曰:「桓玄意趣不常,节下崇待太过,非将来计也。」仲堪不悦。藩退谓企生曰:「倒戈授人,必至大祸,不早去,后悔无及。」后玄自夏口袭仲堪,藩参玄后军军事。仲堪败,企生果以附从及祸。
藩转参太尉大将军相国军事。宋武帝起兵,玄战败将出奔,藩扣马曰:「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皆是义故西人,一旦舍此,欲归可复得乎?」玄直以鞭指天而已。于是奔散相失,追及玄于芜湖。玄见藩喜谓张须无曰:「卿州故为多士,今复见王修。」桑落之败,藩舰被烧,并铠入水,潜行三十许步,方得登岸。乃还家。
武帝素闻藩直言于殷氏,又为玄尽节,召参镇军军事。从征慕容超,超军屯聚临朐。藩言于武帝曰:「贼屯军城外,留守必寡,今往取其城而斩其旗帜,此韩信所以克赵也。」帝乃遣檀韶与藩潜往,即克其城。贼见城陷,一时奔走,还保广固。围之,将拔之夜,忽有鸟大如鹅,苍黑色,飞入帝帐里,众以为不祥。藩贺曰:「苍黑者,胡虏色。胡虏归我,大吉之祥。」明旦攻城,陷之。从讨卢循于左里,频战有功,封吴平县五等子。
寻除鄱阳太守,从伐刘毅。初,毅当之荆州,表求东道还建邺辞墓。去都数十里,不过拜阙。帝出倪塘会毅,藩请杀之,乃谓帝曰:「公谓刘卫军为公下乎?」帝曰:「卿谓何如?「对曰:「夫豁达大度,功高天下,连百万之众,允天人之望,毅固以此服公。至于涉猎记传,一咏一谈,自许以雄豪,加以夸伐,搢绅白面之士,辐凑而归,此毅不肯为公下也。」帝曰:「吾与毅俱有克复功,其过未彰,不可自相图。」至是谓藩曰:「昔从卿倪塘之谋,无今举也。」
又从征司马休之,复为参军。徐逵之败没,帝怒,即日于马头岸度江。江津岸壁立数丈,休之临岸置阵,无由可登。帝呼藩令上,藩有疑色。帝怒,命左右录来,欲斩之。藩不受命,顾曰:「宁前死耳。」以刀头穿岸,劣容脚指径上,随之者稍多。及登,殊死战,败之。
从伐关中,参太尉军事,统别军至河东。暴风漂辎重舰度北岸,魏军牵得此舰。藩气愤,率左右十二人乘小船径往。魏骑五六百,见藩来并笑之。藩素善射,登岸射之,应弦而倒者十许人。魏军皆退,悉收所失而反。又遣藩及朱超石等追魏军于半城,魏骑数万合围,藩及超石不盈五千,力战,大破之。武帝还彭城,参相国军事。论平司马休之及广固功,封阳山县男。元嘉中,位太子左卫率。卒,谥曰壮侯。子隆世嗣。
藩诸子多不遵法度,第十四子遵世同孔熙先逆谋,文帝以藩功臣,不欲显其事,使江州以他事杀之。十六子诞世,十七子茂世,后欲奉庶人义康,交州刺史檀和之至豫章讨平之。
刘康祖,彭城吕人也,世居京口。父虔之,轻财好施,位江夏相。宋武帝西征司马休之及鲁宗之,宗之子轨袭杀虔之,追赠梁、秦二州刺史,封新康县男。康祖便弓马,膂力绝人,以浮荡蒱酒为事。每犯法为郡县所录,辄越屋踰墙,莫之能禽。夜入人家,为有司所围,突围去,并莫敢追,因夜还京口,半夕便至。明旦守门诣府州要职,俄而建康移书录之,府州执事者并证康祖其夕在京口,遂得无恙。前后屡被纠劾,文帝以勋臣子每原贷之。后袭封拜员外郎,再坐蒱戏免官。孝武为豫州刺史,镇历阳,以康祖为征虏中兵参军。既被委任,折节自修。历南平王铄安蛮府司马。元嘉二十七年,魏太武帝亲率大众攻围汝南,文帝遣诸军救援,康祖总统为前驱。次新蔡,攻破魏军,去悬瓠四十里。太武烧营而还。转左军将军。文帝欲大举北侵,康祖以岁月已晚,请待明年。上不许。其年秋,萧斌、王玄谟、沉庆之等入河,康祖率豫州军出许、洛。玄谟等败归,南平王铄在寿阳,上虑为魏所围,召康祖速反。康祖回军,未至寿阳数十里,会魏永昌王以长安之众八万骑,与康祖相及于尉武。康祖有八千人,乃结车营而进。魏军四面来攻,众分为三,且休且战。康祖率厉将士,无不一当百,魏军死者太半,流血没踝。矢中头而死,于是大败,举营沦覆,免者裁数十人。魏人传康祖首示彭城,面如生。赠益州刺史,谥曰壮。
康祖伯父简之,有志干,为宋武帝所知。帝将谋兴复,收集才力之士,尝再造简之,会有客。简之悟其意,谓虔之曰:「刘下邳再来,必当有意。既不得语,汝可试往见之。」及虔之至,武帝已克京口。虔之即投义。简之闻之,杀耕牛,会众以赴之。位太尉谘议参军。简之弟谦之,好学,撰晋纪二十卷,位广州刺史,太中大夫。简之子道产,初为无锡令,袭爵晋安县五等候。元嘉三年,累迁梁、南秦二州刺史,加都督。在州有惠化。后为雍州刺史、领宁蛮校尉,加都督,兼襄阳太守。善于临职,在雍部政绩尤着,蛮夷前后不受化者皆顺服,百姓乐业,由此有襄阳乐歌,自道产始也。卒于官,谥曰襄侯。道产泽被西土,及丧还,诸蛮皆备缞绖号哭,追送至于沔口。
长子延孙,孝武初,位侍中,封东昌县侯,累迁尚书右仆射。大明元年,除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子詹事。又出为南徐州刺史。先是,武帝遗诏:京口要地,去都密迩,自非宗室近戚不得居之。刘氏之居彭城者,分为三里,帝室居绥舆里,左将军刘怀肃居安上里,豫州刺史刘怀武居丛亭里。三里及延孙所居吕县凡四刘,虽同出楚元王,由来不序昭穆。延孙于帝室本非同宗,不应有此授。时司空竟陵王诞为徐州,上深相畏忌,不欲使居京口,迁之广陵。广陵与京口对岸,使腹心为徐州据京口以防诞,故以南徐州授延孙,而与之合族,使诸王序亲。
三年,南兖州刺史竟陵王诞有罪不受征,延孙驰遣中兵参军杜幼文赴讨。及至,诞已闭城自守,乃还。诞遣刘公泰赍书要之,延孙斩公泰,送首建邺,复遣幼文受沉庆之节度。
五年,诏延孙曰:「旧京树亲,由来常准。今此防久弭,当以还授小儿。」乃征延孙为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延孙病,不任拜赴。卒,赠司徒,给班剑二十人。有司奏谥忠穆,诏改为文穆。子质嗣。
论曰:刘敬宣与宋武恩结龙潜,义分早合,虽兴复之始,事隔逢迎,而深期久要,未之或爽。隆赫之任,遂止于人存,饰终之数,无闻于身后。恩礼之有厚薄,将别有以乎?刘怀肃、刘怀慎、刘粹、孙处、蒯恩、向靖、刘钟、虞丘进、孟怀玉、孟龙符、胡藩等,或阶缘恩旧,一其心力,或攀附风云,奋其鳞羽,咸能振拔尘滓,自致封侯。诗云「无德不报」,其言信矣。康祖门奉兴王,早裂封壤,受委疆埸,赴蹈为期。道产树绩汉南,历年踰十,遗风余烈,有足称焉。览其行事,可谓异迹均美。延孙隆名盛宠,择而后授,遂以腹心之托,自致宗臣之重,亦其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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