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一百二十四

作者:
卢焯图尔炳阿阿思哈宫兆麟杨景素闵鹗元
卢焯,字光植,汉军镶黄旗人。入赀授直隶武邑知县。县旧有均徭钱供差费,遇差仍按里派夫,焯革除之,又归火耗於公,捕盗尤力。雍正六年,解饷诣京师,世宗特召对。迁江南亳州知州,禁械斗。再迁山东东昌知府,总督田文镜遣官弁四出访事,东昌民逮下狱甚众,焯至,悉判遣之。会有水灾,焯疏运河,筑护城长堤,动帑赈恤。上遣大臣阅视,独东昌得完。九年,迁督粮道,移河南南汝道。十年,授按察使。十一年,迁布政使。
十二年,擢福建巡抚,赐孔雀翎。十三年,高宗即位,焯疏言被水州县不成灾,上谕曰:“被水虽不成灾,仍须加意赈恤,毋使小民失所。”干隆元年,请查丈建阳民田,上谕曰:“小民畏查丈如水火。汝初为加赋起见,今又以豁除掩非,一存观望之心,所谓无一而可也。”寻奏减邵武永安所、霞浦福宁卫屯田征米科则,豁闽、侯官诸县额缺田地。又以平和、永安、清流诸县田少丁多,请减免摊余丁银。又奏教民蚕绩,疏濬省会城河。三年,调浙江巡抚,兼盐政。奏请停仁和、海宁二县草塘岁修银,减嘉兴属七县银米十之二。又奏陈盐政诸事:请禁商人短秤;饬州县捕私盐毋扰民;毋捕肩挑小贩;盐场征课不得刑比。上谕曰:“所奏各条皆是。汝先过刻,兹乃事事以宽沽名。过犹不及,汝其识之!”寻请裁盐场协办盐大使,改海宁草塘为石塘。既,又请濬备塘河运石。五年,上谕曰:“卢焯至浙江,沽名邀誉,举乡贤名宦,络绎不绝。海塘外已涨沙数十里,焯既请停草塘岁修,又请改建石塘。心无定见,惟事揣摩,已彰明较著矣。”六年,左都御史刘吴龙劾焯营私受贿,上解焯任,命总督德沛、副都统旺扎尔按治,事皆实,请夺官刑讯。事连嘉湖道吕守曾、嘉兴知府杨景震。守曾已擢山西布政使,逮至浙江,自杀。杭州民数百为焯讼冤,毁副都统前鼓亭。德沛等以闻,上谕责办理不妥。七年,谳上,焯、景震皆坐不枉法赃,拟绞。八年,焯以完赃减等,戍军台。十六年,上南巡,阅海塘,念焯劳,召还。
二十年,授鸿胪寺少卿,署陕西西安巡抚。二十一年,调署湖北,以陈宏谋代焯。宏谋未至,上命发归化城米运金川馈军,急驿谕宏谋。焯发视,奏言:“归化城虽产米,路远费重;西安有贮米,先发以馈军。仍请擅行罪。”上嘉焯知大体,合机宜,实授湖北巡抚。二十二年,西安布政使刘藻入觐,言焯在西安入贡方物,但量给薄值;及调任湖北,欲借库帑,未应付。上责焯负恩,夺官,戍巴里坤。二十六年,召还。三十二年,卒。
图尔炳阿,佟佳氏,满洲正白旗人。初授吏部笔帖式,累迁郎中。干隆三年,授陕西甘肃道。累迁云南布政使。十二年,擢巡抚。十五年,永嘉知县杨茂亏银米,图尔炳阿令后政弥补结案。总督硕色论劾,上责图尔炳阿欺隐徇庇,夺官,逮京师,下刑部治罪,坐监守自盗,拟斩监候。十七年,上以图尔炳阿赃未入己,释出狱。授吏部员外郎。未几,授河南布政使,调山东,又复还河南。二十年,擢巡抚。二十二年,上南巡,江苏布政使夏邑彭家屏以病告家居,觐徐州行在,入对,言乡县被水。上谘图尔炳阿,图尔炳阿奏收成至九分,上责图尔炳阿文过。图尔炳阿又奏“去岁被水尚未成灾”,上斥为怙恶不悛。遣员外郎观音保密察灾状得实,上夺图尔炳阿官,发乌里雅苏台效力。上发徐州,夏邑民张钦、刘元德诣行在诉知县孙默讳灾及治赈不实,上亲鞫,元德言诸生段昌绪指使。上复遣侍卫成林会图尔炳阿至夏邑按治,於昌绪家得传钞吴三桂檄。上谕曰:“图尔炳阿察出逆檄,缉邪之功大,讳灾之罪小。且以如此梗不知化之民,而治其司牧者以罪,是不益长浇风乎?免图尔炳阿罪,仍留巡抚任治赈。图尔炳阿若因有前此罪斥之旨,心存成见,或不释然於灾民,则是自取罪戾,亦不能逃朕洞鉴。”寻家屏亦以藏禁书罪至死,图尔炳阿仍以匿灾下吏议,夺官,命留任。逾数月,召诣京师,命往乌里雅苏台治饷。
二十八年,授贵州巡抚,二十九年,调湖南。三十年,病作,遣医往视。卒。
阿思哈,萨克达氏,满洲正黄旗人。自官学生考授内阁中书,累迁刑部郎中,充军机处章京。干隆十年,擢甘肃布政使。十四年,擢江西巡抚。疏言:“各营操演枪砲,须实子弹。营马应令骑兵自饲。技艺以纯熟得用为要,步法、架势不必朝更夕改。”上嘉其言得要。旋调山西。十六年,平阳旱,未亲往抚恤,诏责之。十七年,蒲、解等处复灾,请以平阳富民捐款解河东道加赈。上谕之曰:“赈济蠲缓,重者数百万,少亦数十万,悉动正帑,从无顾惜。富户所捐几何,贮库助赈,殊非体制。此端一开,则偏灾之地,贫民既苦艰食,富户又令出赀。国家抚恤灾黎,何忍出此?”责阿思哈卑鄙错谬,不胜巡抚任,召还,夺官。寻授吏部员外郎。二十年,命以布政使衔往准噶尔军前经理粮运。擢内阁学士。
二十二年,命署江西巡抚,莅任,清理屯田,寻真除。学政谢溶生劾阿思哈婪贿派累,命尚书刘统勋、侍郎常钧等按鞫,得实,拟绞。二十六年,诏免罪,以三品顶戴发乌鲁木齐效力。二十八年,命往伊犁协同办事。
二十九年,授广东巡抚,调河南。三十年,疏言:“卫河运道浅阻,濬县三官庙、老鹳嘴诸地砂礓挺据河心,重载尤艰浮送。向於上、下游浅处建筑草坝以束水势。详考河形,夏秋水盛,无须草坝;冬令源涩,草坝亦属无益。不如於上游先期蓄水,临时开放。饬府县督河员於九月望后起,至漕船出境止,暂闭外河以上民渠,使水归官渠,重运自可疏通。凿去砂礓,并集夫疏濬浮沙,以利漕运。”又请借司库闲款,委员分购河工料物,以除沿河州县按亩派累,均报闻。三十四年,擢云贵总督。师征缅甸,阿思哈出铜壁关至蛮暮军中,奏军中粮马不敷。上责其畏难,解任,以副都统衔在领队大臣上行走。旋召为吏部侍郎,入对失上指,夺官,戍伊犁。三十九年,释回,仍充军机章京。擢左都御史。大学士舒赫德师讨王伦,命阿思哈偕额驸拉旺多尔济率健锐、火器两营以往。事定,拉旺多尔济言城北搜剿王伦余党,阿思哈未同往,下吏议,夺官,命留任。四十一年,署吏部尚书,旋授漕运总督。卒,赐祭葬,谥庄恪。
阿思哈初抚江西,上眷之独厚。广西巡抚卫哲治入觐,上问各省督抚孰为最劣,哲治引罪,上谓:“姑置汝!”哲治举阿思哈对,时以为难能。
宫兆麟,字伯厚,江南怀远人。自贡生授湖北安陆通判,累迁至山东粮道。干隆三十一年,授湖南按察使。桂阳州民侯七郎殴杀从兄岳添,贿其兄学添自承。知州张宏燧谳上,巡抚李因培疑之,令兆麟详鞫得实。因培调福建去,巡抚常钧庇宏燧,以七郎呼冤劾兆麟,兆麟亦入奏。上遣侍郎期成额会总督定长按治,如兆麟谳;兆麟又发宏燧买金行贿状,期成额等奏闻,逮讯,买金非行贿,乃迎合因培及湖北布政使赫升额意指,代武陵知县冯其柘补亏空。因培、赫升额、常钧、宏燧皆坐谴。
三十二年,兆麟调云南按察使。三十三年,迁布政使,擢广西巡抚。云南军营需硝,敕兆麟筹画,兆麟以广西旧存硝七万七千余斤运剥隘,复拨通省营贮火药二十万斤继运,得旨嘉许。调湖南。三十五年,又调贵州。桐梓县民为乱,命速赴任,会湖广总督吴达善捕治。乱定,古州党堆寨苗香要等为乱,复偕吴达善督兵捕诛之。兆麟奏党堆寨苗老呴以阻香要乱被杀,令即寨立庙以祀良苗,并将死义被旌及香要叛逆伏诛状,译苗语榜庙门,俾令警戒;并请移驻将吏,建下江营土城,驻兵镇抚。是夏,兆麟奏请於邻省湖南、四川、广西买米运贵州粜济。至秋,丰收,复奏请停运。上斥其冒昧,勖令详慎。兆麟复奏请简发知府三员赴贵州,上以“此端一开,各省效尤,妨吏部选法;且开幸进之门”,下旨严饬。会贵州布政使观音保入觐,讦兆麟粗率喜自讠夸,口给便捷,人号为“铁嘴”。上曰:“观音保人已粗率,今尚以兆麟为粗率,则粗率更甚可知。”谕兆麟猛省痛改。寻诏诣京师,降补甘肃按察使。三十六年,坐贵州任内失察厂员亏欠铅斤,夺官。四十一年,东巡,兆麟迎驾,诏与三品衔。四十六年,卒。
杨景素,字朴园,江南甘泉人,提督捷孙。父铸,古北口总兵。景素孱弱,不好章句,贫不能自给。入赀授县丞,发直隶河工效力。干隆三年,补蠡县县丞,累迁保定知府。十八年,授福建汀漳龙道。漳浦民蔡荣祖欲为乱,景素率营卒擒斩之。调台湾道。釐定汉民垦种地,并生熟番界址。革游民为通译而不法者,代以熟番。又禁入山采木,借修造战船材料为名,累诸番。三十三年,授河南按察使。三十五年,擢甘肃布政使,调直隶。命从尚书裘曰修勘察堤埝各工。坐失察雄县知县胡锡瑛侵蚀灾赈,下吏议,夺官,命留任,俟八年无过,方准开复。
三十九年,寿张民王伦为乱,大学士舒赫德督兵讨之。上命景素具车马济师,令分守河西。贼以粮艘结浮桥欲渡,景素与总兵万朝兴、副将玛尔当阿等督兵御之,董劝回民助师。夜焚桥,贼不得渡。事旋定,擢山东巡抚。疏请编查保甲。四十年,疏请选京师健锐、火器营裨佐发山东,司营伍教演。四十一年,上东巡,临视临清毁桥断道及乱民窜据所在,景素述当时战状,上嘉其劳,赐黄马褂。汶上宋家洼旧渠淤垫,潴水淹民田。四十二年,景素奏请濬旧渠,并开支河二,令仍趋南阳、昭阳二湖,下部议行。
擢两广总督,四十三年,调闽浙。疏言:“浙西歉收,总督杨廷璋请拨台湾仓谷十万接济。北风盛发,未能即到。请於福州、福宁、兴化、泉州四府属拨仓谷十万,听商运赴嘉、湖出粜;仍饬台湾运归四府补仓。”得旨嘉奖。四十四年,调直隶。荐于易简为布政使,上以易简为大学士敏中弟,责景素。十二月,卒,赠太子太保,赐恤如例。
四十五年,两广总督巴延三奏景素操守不谨,并发官兵得赃纵盗状。两江总督萨载勘有河堤城垣工程,罚景素家属承修。福康安又奏景素在两广婪索商捐六万余,责景素子炤限年缴还。五十四年,以福建吏治废弛,追咎景素,戍召伊犁。五十九年,释回。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干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四十四年,云贵总督李侍尧以赃败,罪至斩,下大学士、九卿议,请从重立决;复下各省督抚议,咸请如大学士九卿议。鹗元窥上指欲宽侍尧,独奏言:“侍尧历任封疆,勤干有为,中外推服。请用议勤、议能例,稍宽一线。”上从之,侍尧得复起。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亶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鹓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年,江南旱。五月,鹗元奏淮、徐、海三府如得雨二三寸,犹可种杂粮。上谕曰:“得雨二三寸未为霑足,焉能种杂粮?地方雨水,民瘼攸关。鹗元何得含混入告?”寻奏请截漕十万石,淮、徐、海三府州被灾较重,碾米治赈,如所议行。
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征,知州吴瑍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瑍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覈。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骫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论曰:法者所以持天下之平。人君驭群臣,既知其不肖,乃以一日之爱憎喜怒,屈法以从之,此非细故也。焯、阿思哈、景素坐贪皆勘实,犹尚复起;图尔炳阿匿灾至面谩,反诛告者;兆麟口给,鹗元迎上指,至不胜疆政而始去之。高宗常谓:“朕非甚懦弱姑息之主,不能执法。”执法固难,自克其爱憎喜怒,尤不易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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