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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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丧元良佥壬作相传捷报饰词欺君蒙古主见宋廷无端背盟,偷袭三京,勃然大怒,即命阔端、塔海侵蜀,忒木解、张柔侵汉,温不花、察罕侵江淮,同日出师,分三路南侵。宋廷得报,大起恐慌。
左相郑清之、右相乔行简,同保文臣魏了翁出握兵符。实在因他等在朝中,敢谏直言,诸多妨碍,特地叫他去挑这副重担。了翁屡辞不许,授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督视京、湖军马,并赐便宜诏书。了翁只好陛辞出京,竟赴江州、开封视事;用赵善美、翰潜为参议官,申儆将帅,调遣援兵,派统制曹友闻驰援青野原,击败蒙古先锋汪世显;又派赵范往援唐州,也把敌兵击退。两处捷报到京,左右两相只道蒙古兵是没用的,不愿了翁得此便宜大功,便在理宗前奏请召还了翁,命专任签书枢密院事。了翁晓得不可与奸佞同朝,那时真德秀已早去世,所以固辞不受,改任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隔不多时,就一病逝世。由是朝无正士,佥壬当权。
蒙古兵日益猖獗,西蜀全境,几乎尽被阔端所攻陷。文州知州刘锐全家殉难,军民同死数万人。理宗接到警报,颇悔不该轻启兵端,只好下诏罪己。郑、乔二相自觉无颜,上疏辞职。理宗时召史嵩之为淮西制置使,赴援光州。
嵩之檄调孟洪、张顺率兵先渡,自为后应。总算侥天之幸,连破蒙古二十四寨。
真州知州卸岳,也战守有方,设伏诱敌,用炮击毙蒙古守将,敌兵始退去。时为端干四年。次年元旦,改元为嘉熙。蒙古主仍遣温不花进攻黄州,又遣将撤里塔东征高鹿,连战皆捷。欧洲北部诸王合兵进击,俱遭杀败,全欧洲大震。即温不花率兵攻黄州,遇着史嵩之调度有方,孟洪、杜呆等足智多谋,勇敢善战,竟将蒙古兵杀败。嵩之以功进参政,开府鄂州督,视江西、京湖军马。得报蒙古将察罕进攻庐州,嵩之、杜杲赴援。杲星夜奔人州城守御,敌兵共约有数十万,围城攻打,并运木筑坝,架炮轰城。杲不畏怯,一面就吊楼内筑立雁翅七层,以堵敌炮,一面用油灌草,燃火下掷,烧毁敌坝,将敌兵烧得焦头烂额。杲乘势开城出战,大败敌兵,追杀三十余里,并据险设伏。敌人不能逞,始引兵退去。于是进杜杲为淮西制置使,孟洪为京湖制置使。这时的孟、杜二将,好似当年的韩、岳。蒙古兵虽然步步南侵,遇着杜、孟,总是连战皆北。那时嵩之已授为右丞相,他是史弥远的长子,所以酷肖乃父,执拗任性,恶闻真言。等到左相李宗勉病殁,嵩之独擅朝政,把异己的正士,一律罢黜,惟孟洪是他所推重,始终不变。洪有所请,必定立予施行。将相调和,故能把蒙古兵杀退。延至嘉熙五年,又改元为淳祐。是年蒙古主窝阔台病殁,由第六后乃马真氏称制,仍命汪世显将兵伐蜀,攻陷成都。制置使陈隆之全家遇害,人民尽被屠杀,蒙古兵就饱掠而去。忽又进兵攻蜀,弄得人民不能安枕。后经处士冉琏、冉璞弟兄俩,进谒四川制置使余玠,密献移徙州城于钓鱼山。余玠采纳,就命他们俩赶筑城池,因山为垒,险要非常。等到工竣,就将合州旧城,移徙钓鱼山,蜀民始得共庆安居。那时嵩之因母丧去位,改任范钟、杜范为左右丞相。范系正士,即拔徐元杰为工部侍郎。元杰知无不言,颇多裨益,吏治将有澄清之望。不料天不假杜范以年,居相位只有八十日而亡。元杰亦以暴疾而卒,相传是被嵩之所谋毙的。
原来嵩之已服终,要想复仕了。时值淳祐六年九月朔,临安居民,都于黄昏时见一大星陨落,南方声响如雷,见者咸称不知哪位大将要归位了。次日,果然知江陵府孟洪已疾终江陵。讣达到都,理宗恸哭失声,震悼辍朝三日,赙银千两治丧,追赠至太师,封吉国公,谥为忠襄,并命建庙享祀,饰终典礼,不为不厚。不过孟洪是保障南宋的中流砥柱,后任却委了一个贾似道。似道的行谊,看过上文的,谅还记得,实是一个酷好声色的纨挎子弟。理宗早已看出他性好冶游,曾加训勉,何得再付以保障江山的重任呢?就因孟洪讣告入朝,理宗骤失此国家梁栋,终日忧形于色,一时想不出继任人,瞧见贾贵妃在旁,便向她问道:“尔弟是将门之后,幼年曾读过兵书战策否?”贾妃答道:“先父在任时,常教他骑马射箭,还请过名师学习过拳棒的。”理宗说道:“命他去继孟洪后任,接统京湖军马,谅能胜任吗?”贾妃答道:“与其命他做文官,还是叫他去领兵为宜。”理宗于是以似道知江陵兼督孟洪旧部军马。贾妃和他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似道的生母胡氏,原系贫家妇,他父贾涉因公渡河,见有少妇在河边洗衣,姿色很为美丽,不觉触起情欲,止步而观,胡氏也用眉目传情。涉竟色胆如天,随至她家,问道:“你夫何在?”胡氏答道:“出外未归。”于是互相问答,进以游辞。胡氏含笑不怒,当下就成其美事。春风一度,竟已受胎。涉即向她丈夫购妇,她丈夫畏涉势焰,不敢拒绝,竟以胡氏得钱让与,涉即携归任所。怀了九个多月,产生一男,就是似道。后来因胡氏色衰,被涉斥逐,再嫁为民家妇。及似道年长,始将生母迎归奉养。贾妃擅宠,胡氏时常出入宫中。与隆国夫人尝同寝处,至是受封为秦齐两国夫人,性极严毅,似道颇加畏惮。闲言剪断。
且说似道初被任命,正值蒙古内乱未平,不遑南侵,所以暂无战事。蒙古有什么内乱呢?就是第六皇后乃马真氏,自窝阔台汗死后,她竟临朝称制,宠用侍臣奥都刺合、蛮回妇法特玛两人,斥正崇邪,胡乱了四年。激怒了太祖弟铁木格,自藩镇起兵,入清朝政。乃马真氏才着了慌,连忙立长子贵由为国主,铁木格方才收兵还镇。不料贵由嗣位后,体弱多病,就往西城养疴,朝政仍由乃马真氏掌握。亏得隔了数月,乃马真氏逝世,贵由病势日增,支持了一年,竟然长逝了,号为定宗。
当由皇后干兀力海迷失挟侄儿失力门垂帘听政。诸王大臣泰半不服,由铁木格召集库里尔泰大会,推戴拖雷子蒙哥为大汗,拥兵入都。原来那时已建都和林,定国号为元,当下驰抵都城,官民出城相迎。蒙哥即入朝正位,杀定宗后海迷失,放失力门于没脱赤,命弟忽必烈开府金连川,总治漠南。忽必烈素怀大志,自开府后,收揽贤才,整军经武,遣将察罕俟机南侵淮蜀。
宋廷还只道元都内乱未定,毫不为备。那时谢方叔为左相,吴潜为右相。方叔意气用事,又喜结纳外臣,以厚势力。那时四川制置使余玠镇守蜀中,川民倚作长城。不料统制姚世安与玠积有嫌隙,他素与方叔互相结纳,遂捏饰玠短,密告方叔,遂有旨召玠入都,为资政院学士,另调余晦为四川宣谕使。晦尚未到川,玠已暴卒。
蒙古将闻余玠死耗,即遣将汪德臣选精骑夜进,突击晦将甘闰部卒。闰竟闻警先逃,全军大溃。所守新城,遂被汪德臣夺去。宋廷得报,便召还余晦,另命李曾伯继任。
理宗还只是苟且偷安,又下诏改元宝祐。屡次改元,从古帝王,改元之多,未有像他这样的。于此可见他心志游移,不足有为了。
那年贾贵妃病逝,以阎婉容晋封贵妃。内侍董宋臣有功于阎妃,时常乞妃赏赐优差。阎妃许可,即在理宗前称赞宋臣忠心任事,不辞劳怨,陛下宜少事体恤。理宗就命宋臣干办佑圣观。一班佞臣逢迎帝意,就假公济私,擅夺民田,辟作佑圣观余地,于是建筑楼台亭阁,大兴土木。宋臣的私囊中,遂得饱满。等到工竣,且引倡优入宫,蛊惑理宗。内侍卢允升也是夤缘阎妃,得邀主眷,遂与宋臣狼狈为奸。
丁大全出身微贱,倚仗着他的妻子是贵戚家的婢女,极力趋奉董、卢两宦官,暗中以巨金运动,托他俩在阎妃前先容,并馈献金珠于妃。阎妃遂在帝前极力援引。大全竟以一县尉,累迁至殿中侍御史。那时谢、吴两相,都已去职,即进参政董槐为右丞相。槐素著政声,直言敢谏,入相后力请理宗亲贤远佞,除害兴利。理宗尚未施行,丁大全却已视槐若眼中钉,屡次上章劾槐。一个良相,怎能敌得过许多奸佞小臣,槐遂罢相出都,改任程元凤为右相。
进大全为签书枢密院事,任贾似道知枢密院事。次年,程元风罢职,竟进丁大全为右相。一丁一贾,同握枢要重权,宋宫江山,就此要不保了!理宗在位日久,后宫仍无所出。似道屡请立储。理宗始下诏,立荣王与芮子孜为皇子,赐名为禥,初封永嘉郡王,进封忠王。那时似道威权日盛,台谏尝上疏,论他二部将纵兵殃民,似道即毅然求去,理宗忙下温谕慰留。余姚人孙子秀将授淮东总领,有人告右相道:“似公已密奏保举咧!”右相遂不敢遣子秀,即以似道所保陆壑往代。似道的恣横,于此可见一斑。
时值蒙古兵分道南侵,诏以贾似道为京湖南北、四川宣抚大使,兼督江西、两广军马,任马先祖为沿江制置使。且说蒙古主蒙哥汗自将兵伐蜀,宋廷遣吕文德率师往援,只因势处逆流,连战不利,率众兵退。蒙古主命将汪德臣围攻合州,幸得守将王坚守御有方,反用飞石把德臣打落马下。这也是天意不欲亡蜀,德臣竟因伤重身死。蒙哥汗得悉良将丧亡,竟忧郁成疾,登钓鱼山养疴,竟尔长逝。诸王大臣载尸北归,合州解围。宋廷得报,即擢王坚为率远军节度。慢表王坚整军防敌,且说蒙古将忽必烈自将兵渡淮,进大胜关,命张柔趋虎头关分道并进,势如破竹。忽必烈进抵黄陂,忽宗王穆格遣人以蒙哥汗凶讣来告,且请北还,以系人望。忽必烈道:“吾奉命南来,岂可无功而还?”遂登香炉山俯瞰大江,只见宋军以大舟扼江渡,军容甚盛。董文炳自告奋勇道:“长江天险,宋所恃以为国,势必死守,不夺其气不可,臣愿去一试。”忽必烈许诺。文炳疾趋下山,命弟文用载艨艟鼓棹渡江为接应,自率敢死士数百为先驱,既近岸,即率众登岸搏战。水陆宋军不下五六万,忽见蒙古兵冲来,不知道有多少,竟不战而溃,没命奔逃,不多时江岸已无宋军。忽必烈遂帅诸军渡江,进围鄂州,中外大震。同时临江亦失陷。兵入瑞州,宋廷主将始悉。原来初时战报,被左相丁大全匿不上闻,直到都人士皆知,方才据实奏闻,并乞罢职。理宗乃下诏罢黜,一面诏诸路出师,并出内府银币犒师,进似道为右相,令进军汉阳以援鄂。等到似道行抵汉阳,鄂州副都统张胜已经自刎殉国。
幸得各路重兵都来援鄂,城池尚未失守。不过各路统将,都轻视似道,如高达尝语众将道:“他只知选妓征歌,懂得什么军情,竟敢来督制军马呢!”由是每遇接战,必请似道亲自督战,又常使兵哗警军门。惟有吕文德独尊重似道,每见兵士在军门口谈笑喧哗,必亲自走去呵止道:“宣抚正在会议军情,你们何得在此喧扰!”兵士始稍稍敛迹。贾似道见各路重兵齐集,正拟出战,忽有诏命他移军黄州。似道晓得黄州是两湖与江西的要冲,不易驻守,但既奉朝旨,只好冒险前往,由统制孙虎臣率精骑护送。不料行抵苹草坪,忽然侦骑入报道:“前面蒙古兵杀来了。”吓得似道汗流浃背,慌忙想逃遁。虎臣道:“待末将去挡他一阵,使相且暂避一程。”
虎臣本是有名勇将,所以毫不畏怯,带着七百骑兵,自去迎敌。似道却慌做一团。直到黄昏,侦骑来报孙统制已大获全胜,擒得敌将,先赴黄州,候使相入城。
似道就连夜赶到黄州,虎臣入报北兵系是游骑,已将为首储再兴擒献使相发落。似道命将再兴牵入,叱骂一番,喝令推出斩首。不料欢喜未完愁又至,接连鄂州、潭州失守的警报传来,急得手足无措,想了一条求和的下策,即遣心腹宋京赴敌营乞和,情愿称臣纳币。忽必烈初尚坚决不允,部将郝经谏道:“现在国遭大丧,宗室诸王且都心怀叵测,觊觎神器,倘若僭窃主位,发兵袭来,大王势将腹背受敌;还是与宋议和,立即北归,召集诸王,议定嗣位,那末社稷有主,自无祸患了。”忽必烈闻言顿悟,遂与宋京议定纳江北地,并岁奉银绢各二十万,即日拔队北归,并解潭洲围。不料似道偏又命将夏贵蹑敌归路,追杀殿卒百数十人。似道遂拜表捏报诸路大捷,把称臣纳地的和议,隐匿不报。理宗阅表大喜,只道似道果有再造功,即诏令班师还朝。等到似道将至临安,百官郊劳。似道入观,理宗温语慰劳,论功进封少师,爵卫国公,战功以吕文德居首,授检校少傅,其余从征将士进秩有差。
正是:不知人间羞耻事,丧师失地转邀功。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