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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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郡有物夜髡人发。太守朱诞曰:“吾知之矣。”多置《黍离》以涂壁。夕有数蝙蝠,大如鸡,集其上,不得去。杀之乃绝,屋檐下已有数百人头髻。
晋孝武帝于殿北窗下清暑,忽见一人著白夹黄绿单衣,举身沾湿,自称“华林池水中之神,名曰淋岑。君若善见待,当相福”。时帝饮已醉,取所佩刀掷之,刀空过无碍。神忿曰:“不以佳事垂接当令知已而。”居少时,暴崩。皆呼此是为祸也。
谯郡胡馥之娶李氏,十余年无子而妇卒,哭之恸:“汝竟无遗体,怨酷何深。”妇忽然起坐,曰:“感君痛悼,我不即朽,君可暝。后见就如平生,当为君生一男。”语毕还卧,馥之如言,不取灯烛,暗而就之,复曰:“亡人亦无生理,可别作屋见置。瞻视满十月,然后殡尔。”未几,觉妇身微暖,如未亡,既及十月,果生一男,男名灵产。海陵民黄寻父家贫。常大风雨,散钱飞至其家,拾而得之。寻后巨富,钱至数千万,遂擅名于江表。
苻坚时有射师,经嵩山,望见松树有一双白鸟,似鹊而大。至树下,又见一蛇,长五尺许,上树取鸟。未至鸟一丈,鸟便欲飞,蛇张口翕之,鸟不得去。缤纷一食顷,鸟转欲困。射师引弩射三矢,蛇陨而鸟得去,于百余步山边整理毛羽。须臾,云晦雷发,惊耳骇目,射师惊慑,不得旋踵。而鸟徘徊其上,毛落纷纷,似相援。如此数阵,云电息灭,射师得免,已而鸟亦高飞。
山阴县九侯神山上有灵坛,坛前有古井,常无水。及请告神,即水涌出,供用足乃复渐止。巴北县有巫师舒礼,晋永昌元年病死复活。云死时土地神将送诣太山,入过礼舍门前,土地神问吏:“此是何等舍?”门吏曰:“道人舍。”从人指巫师为道人也。土地神曰:“是人亦是道人。”便以相付。礼入门,见数千屋皆县竹帘,自然床榻,男女异处。有诵经者、唱偈者,自然饮食,快乐不可言。礼文书名已至太山门,而身又不到惟人。土地神云,道见数千间瓦屋,即问吏言道人,即以付之,于是遣神即录取。礼观未遍,见有一人八手四眼,捉金杵,遂欲撞之,便怖走,还出门,神已在门迎捉。太山府君问礼云:“卿在世间皆何所为?”礼曰:“事三万六千神,为人解除,祠祀或杀牛犊猪羊鸡鸭。”府君曰:“汝罪应上热熬。”便牵著熬所,见一物牛头人身,捉铁叉,叉礼著熬上,宛转身体,身体焦烂,求死不死,一宿二日。府君问主者:“礼寿命应尽,为顿夺其命?”校录藉,余算八年,乃命将录求牛头复以铁叉叉著熬边。府君曰:“令遣卿归,终其余算,勿复杀生淫祠。”礼乃还活,不复为巫师。
弘农徐俭家有一远来客寄宿,有马一匹,中夜惊跳,客不安,骑马而去。一物长丈余,来逐马后,客射之,闻如中木声。明日寻昨路,见箭著一碓棚上。
武昌阳新县北山上有望夫石,若人立者。传云,昔有贞女,其夫从役,走赴国难,携弱子饯送此山,立望而死,形化为石。
宋高祖永初中,张春为武昌太守时,人有嫁女,未及升车,忽便失性,出门殴击人乘,云已不乐嫁俗人。巫云是邪魅,乃将女,巫江际击鼓,以术祝治疗。春以为诓惑百姓,制期须得妖魅。后有一青蛇来到巫所,即以大钉钉头。至日中,复见大龟从江来伏前,更以赤朱书背作符,更遣入江,至暮,有大鼍从江中出,乍沉乍浮,向鼍随后催逼。鼍自忽冒死先来入慢与女辞诀,女痛哭云“失其好”,因自此渐差。或问巫曰:“三魅者归于何物?”巫云:“蛇是传通,鼍是媒人,龟是其对。”所获二物悉示春,春始知灵验。
汉明帝永平五年,剡县刘晨(一作晟)、阮肇共入天台山取谷皮,迷不得返。经十余日,粮食乏尽,饥馁殆死。遥望山上有一桃树,大有子实,而绝岩邃涧,了无登路,攀葛乃得至,啖数枚而饥止体充,复下山持杯取水,欲盥漱,见芜菁叶从山眼流出,甚鲜新,复一杯流出,有胡麻糁。相谓曰:“此去人径不远。”度出一大,边有二女子,姿质妙,绝见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刘阮二郎捉向所流杯来。”晨、肇既不识之,二女便呼其姓,如与有旧,相见忻喜。问来何晚,即因要还家,家筒瓦屋,南壁及东壁下各有一大床,皆施绛罗帐,角县铃上金银交错,床头各十侍婢,便敕云:“刘、阮二郎经涉山阻,向西得琼实,犹尚虚弊,可速作食。”有胡麻饭、山羊脯甚美,食毕行酒,有群女来,各持三五桃子,笑而言:“贺女婿来”。酒甘作乐,刘阮忻怖交并。至暮,令各就一帐宿,女往就之,言声清婉,令人忘忧。至十日后,欲求还去,女云:“君已来此,乃宿福所招,与仙女交接,流俗何所乐哉。”遂住半年,天气常如二三月。晨、肇求归不已。女仍仙主,女子有三十人集会奏乐,共送刘阮,指示还路。既出,亲旧零落,邑屋全异,无复相识,问得七世孙,传闻上世入山,迷不得归。
文翁常顾断大树处,去地一丈八尺。翁先祝曰:“吾若得二千石,斧当著此处。”因掷之,中口一丈八尺处,后果为郡。
晋兖州刺史沛国宋处宗,尝买得一长鸣鸡,爱养甚至,栖笼窗间,鸡遂作人语,与宗谈玄,极有言致,终日不辍,处宗因此玄功大进。
河东贾弼,小名盐儿,甚谙究世谱。义熙中,为琅琊府参军,夜梦有一人大鼻而瘗、《黑包》甚多、间目,请之曰:“爱君之貌,欲易头,可乎?”乃于梦中许易。明朝起,自不觉,而人悉惊走。琅琊王大惊,遣传教呼视。弼到,琅琊遥见,起还内。弼取镜自看,方知怪异。因还家,家人悉惊入内,妇女走藏。弼坐自陈设,良久并遣人至府检问,方信。后能半面啼,半面笑,两手各捉一笔俱书,辞意皆美,此为异也,余并与人同。
襄邑县南有濑乡老子庙,庙中有九井,洁斋,入汲一井,余八井水并动。
王丞相见郭景纯,请为一卦,卦成,郭意甚恶,云:“有震厄。公能命驾,西出数里,得一柏树,截如公长,置常寝处,灾可消也。”王从之,数日果震,柏木粉碎。吴兴戴眇家僮客姓王,有少妇美色,而眇中弟恒往就之,客私怀忿怒,具以白眇,曰:“中郎作此,甚为无理,愿尊敕语。”眇以问弟,弟大骂曰:“何缘有此,必是妖鬼。”敕令格杀。客初犹不敢,约属分明。后来闭户,欲缚之,便变成大狸,从窗中跳出。
董仲舒下帷独咏,有客来诘,语遂移日,舒知其非常客。又云天欲雨,仲舒因此戏之曰:“巢居知风,穴居知雨。卿非狸,则是鼷鼠。”客闻此言,色动形坏,化成狐狸而去。吴北寺终祚道人卧斋中,鼠从坎地出,言终祚,后数日必当死。终祚呼奴令买犬,鼠云:亦不畏此也,但令犬入此户,必死。须臾犬至,果然。终祚乃下声,语其奴曰:“明日入市,雇十担水来。”鼠便已逆知之,云:“止欲水浇取我,我穴周流,无所不至。”竟日浇灌,了无所获。密令奴吏借三十余人,鼠云:“吾上屋居,奈我何!”至时处在屋上,奴各围鼠,云:“阿周盗二十万钱。”开库,实如所言也,奴亦叛去。终祚尝为商贾,闭其户而谓鼠曰:“汝正欲使我富耳。今远行,勤守吾房中勿令有所零失也。”时桓玄在南州,禁杀牛甚急,终祚载数万,窃买牛皮,还东货之,得二十万。还室牢闭,一无所失,鼠亦绝,后遂富积。
曲阿有一人,忘姓名,从京还,逼暮不得至家,遇雨,宿废屋中。雨止月朗,遥见一女子求止屋檐下,便有恐难之音,仍解腰中卷绳,悬屋梁自缢。又觉屋檐上有如牵绳者,此人密以刀断卷绳,又斫屋上,见一鬼西走。向曙,女气方苏,能语,云家在村,因母责之求死。此人归向女父母说其事。或是天运使然,因以女嫁为妻。
义熙中,江乘聂湖忽有一板,广数尺、长二丈余,恒停在此洲。采菱及捕鱼者资此以自济。后有数人共乘板入湖,试以刀斫,即有血出,板仍没,数人溺死。
嵩高山北有大穴,晋时有人误堕穴中,见二人围棋,下有一杯,自饮,亦与堕者。饮竟,气力十倍。棋者曰:“汝欲停此否?”堕者曰:“不愿停。”棋者曰:“从西行,有大井,其中有蛟龙,但投身入井,自当去。若饿,取井中物食之。”堕者如言,又半年乃出蜀中。因入洛,问张华,华曰:“此仙馆也。所饮者玉浆也,所食龙肉石髓。”
阮瞻素秉无鬼论,世莫能难,每自谓理足,可以正幽明。忽一鬼通姓名,作客诣之,寒温毕,聊谈名理,客甚有才辨。与言良久,及鬼神事,反覆甚善,鬼遂屈,乃作色曰:“鬼神古今圣贤所共传,君何独言无邪?即仆便是鬼。”遂变为异形,须臾消灭。阮嘿然,意色大恶,年余病卒。吴兴徐长夙与鲍南海神有神明之交,欲授以秘术。先谓徐宜有纳誓,徐誓以不仕,于是受。常见八大神在侧,能知来见往,才识日异,县乡翁然有美谈,欲用为县主簿,徐心悦之。八神一朝不见其七,余一人倨傲不如常,徐问其故,答云:“君违誓,不复相为。使身一人留卫耳。”徐乃还,遂退。王辅嗣注易,辄笑郑玄为儒,云老奴无意于时。夜分忽闻外阁有著履声,须臾进,云郑玄责之曰,君年少,何以辄穿凿文句,而妄说诋老子。极有忿色,言竟便退。辅嗣心生异恶,少时遇病而卒。
河南阳起,字圣卿,少病疟,逃于社中,得素书卷,遣效百鬼法,所效辄效。为日南太守,母至厕上,见鬼头长数尺,以告圣卿,曰:“此肃霜之神。”效之出来,变形如奴,送书京师,朝发暮返,作使当千人之力。